发布时间:2022-05-20 06:07:25 发布人:
1.地铁:市政的心头肉和吞金兽
2.深铁:一骑绝尘的实力派
3.港铁:那个背后的师傅和伙伴
4.未来:复制成功难,需开辟新路
到今天为止,中国拥有或在建地铁的城市多达40余个,但真正能实现盈利的地铁公司屈指可数。
群像/中国主要城市的地铁公司
作为一项市政工程,地铁有众多优点:大运量、高速度、路权专有、绿色环保。然而,修建地铁的成本巨大,回报周期也极长。比如,2019年开通的福州地铁2号线一期,长30公里,项目总投资212.5亿元,每公里造价约7.1亿元;2015年建成的大连地铁1号线,长21公里,总投资97.9亿元,每公里花费4.6亿元;更早一点的,2007年启用的上海地铁6号线,长31公里,总投资100.7亿元,每公里也要3.2亿元……再算上后期成本,地铁诠释了什么是用真金白银来铺路。
"要致富,先修路;想烧钱,挖地铁."
地铁轨道交通不但工程技术难度大,运营维护的成本也远远超过普通的公交系统。此外,地铁的投资很多是向银行大额举债,因此还需要应对临期贷款的财务支出——这些都很难指望地铁站的票务收益来覆盖和支撑。
基于以上原因,地铁主要由国资背景或市政府指导的公司主持修建,并以地方财政拨款补贴。
银行贷款给地铁公司(或城投集团等),债务由政府兜底
如果城市的客流强度不够,地铁的盈利能力还要打折扣。若当地的财政收入本身不充盈,地铁项目更会变成地方政府长期的财政包袱,让其他的公共事业支出捉襟见肘。所以,国务院在2018年就提高了营建地铁的准入:“申报建设地铁的城市一般公共财政预算收入应在300亿元以上,地区生产总值在3000亿元以上,市区常住人口在300万人以上”。今年3月,国务院再次收紧了审批:“严禁以新建城际铁路、市域(郊)铁路名义违规变相建设地铁、轻轨。”
城市地铁建设主要采用全断面掘进的盾构技术
据悉,今年上半年国家发改委仅批复了一个城市的地铁建设规划(这个幸运儿是佛山)。
当然,中国还是有几个城市的地铁公司能够健康运营,稳步盈利,不拖地方财政的后腿。其中,深圳市地铁集团有限公司是一个典型。从公开资料来看,2020年深铁在扣掉政府补贴后的净利润为正110.66亿元,超过了北京、广州、重庆、成都、武汉等城市轨道交通公司实际盈亏值的总和。深铁是得了什么秘籍,打通了城市的“任督二脉”吗?
深铁的经营成绩可谓是吊打同行
深圳地铁的运营里程有四百多公里,虽然不是中国城市中最多的,但线网密度全国居首。论客流强度,深铁身处超大型城市,其卖票量也固然十分可观。不过,通过研读深铁的审计报告我们可以发现,2020年该集团的合并营业总收入为208.28亿元,其中运营/票款的收入只占17%而已,真正的营收大头则是“站城一体化”,该项创收达到了149.43亿元。
深铁是深圳市政府批准成立的国有独资企业
“站城一体化”,英文称TOD(Transit-Oriented Development),意为“以交通为导向的发展”,最早是美国人为解决城市空间布局的问题而提出的新思路。深铁对这一概念的具现化就是“轨道+物业”:一方面利用地铁的上盖空间和地下通道,开发房产价值和商业链条;另一方面利用物业来巩固和吸引客流,实现地铁运营的自我造血。这种模式,与当年万达广场的商业逻辑有些许类似:用营造的“城市综合体”来获得物业的资产溢价。区别只在于,地铁公司立足的是市政工程,反哺的是轨道交通系统。
深铁已有技术实力和资金储备修建市内的海底线路
这些年来,深铁已经为深圳市民贡献了许多杰作:5号线塘朗地铁站接口的塘朗城广场;1、3、10号线汇合的福田区连城新天地,全国最大的地下商业街体系;4、5、6号线的换乘站深圳北站,国内经典的高铁枢纽综合体等等。现今,深铁在斗争激烈的深圳房地产开发行业中的综合实力能排到前三,而未来5年,深铁经营管理的物业面积将增加至287万平方米。为此,深铁集团成立了两家子公司,即深铁置业和深铁商业,专门负责住宅和商业地产项目。
君璞,深铁自营的酒店品牌,可直通地铁
还有一事值得关注,在2015~2017年资本力量与实体经济博弈的“宝万之争”中,在宝能、华润、恒大、万科董事会的牌局里,实力雄厚的深铁最终入场,豪掷664亿元拿到万科的控制权,被人称为“真正的男主”。这几年深圳轨道沿线的物业开发,也借用了万科的能力资源。
万科现在是深铁的重要非全资子公司之一
难怪人们调侃道:深铁是一家副业在做轨道交通的房地产公司。
那么,中国城市中最赚钱的地铁公司是深铁集团吗?错了,还有一个更强的存在——香港铁路有限公司,简称港铁。
港铁公司成立于1975年,是“国际都市铁路联会”的创会会员,建立了享誉全球的地铁运营标准。2018年(2019、2020年港铁受社会事件波及,数据不好采纳),港铁总营收达到539.30亿港元,全年净利润160.08亿港元(约合134.00亿元人民币),超过了深铁2020年的净利润。
港铁有四十余年的地铁设计、建设和运营经验
我们都讲,改革开放后深圳先行先试,敢为天下先,这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有一个很强的师傅叫香港,只是现在资源储备更好的徒弟慢慢出师了。但不可否认,深铁“轨道+物业”的模式以及运营服务的细节,一直借鉴的就是港铁。搭过这两个城市地铁的朋友也可以感受到,两者有多么相似。
深铁与港铁的"亲缘"关系从标志上也可知一二
港铁的成功,有自己的土壤。港铁路线搭建在世界上人口最稠密且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,围挡施工的难度大、成本高,运营服务的项目多、要求细。在小政府大市场的制度背景下,港铁不得不谋求一条商业生存之道。
港铁的服务素质和客流管理都颇有一套
现今港铁的站点布置,使得香港九龙和港岛65%的人口居住在离地铁站500米的范围内,而且把凡是与地铁出口相近的建筑,也变成车站步行系统的延伸——这种无缝连接的切身体验就是,在下雨天,你可以不撑伞地通过港铁及其附属的出口到达城市的多数角落。例如,通过荃湾线的旺角站你能直接走到朗豪坊内;东铁线上的换乘站九龙塘站和香港城市大学、又一城购物中心完美地连在一起;而迪士尼站和该段车厢的装饰风格都主动配合迪士尼主题,简直就是迪斯尼乐园的一部分。
港铁今年新开的屯马线宋皇台站,讲究中国历史底蕴
作为“轨道+物业”模式的启蒙者,在寸土寸金的香港,多年来港铁把土地的集约化开发做到了极致:在自己拥有部分地权的情况下,与专业的房地产商合作,用住宅和商业开发的利润来弥补地铁建设项目的亏损。至今,港铁在香港拥有多个物业的管理合约,旗下的城市综合体包括著名的德福广场(九龙湾站)、君荟坊(将军澳站)和青衣城(青衣站)等等。
港铁在新界康城站上组织修建的物业,日出康城
港铁公司还积极参与内地城市的轨道交通事业,带来宝贵的资金、理念和经验。深圳的地铁4号线就是交给港铁附属的港铁轨道交通(深圳)有限公司管理的,港铁有30年的专营权,也为深圳培训了一批员工;2006年,北京市政府和港铁共同出资组建了京港地铁有限公司,后来负责运营北京地铁的大兴线、14号线和16号线等,把港铁在列车维修上首先采用的航空级标准引进了北京;2018年,在杭州市政府的大力推动下,杭州交投集团与港铁签定了杭州西站枢纽综合体的合作协议,共同规划上盖物业的可行性;去年,港铁与中铁电气化局的联合体还中标了深圳的地铁13号线PPP项目,这又是一次投融资的新试点……
北京的银座MALL,港铁在内地运营的第一个商业项目
对于这种合作,引用京港地铁总经理邵信明的一句话可以评价:“这是两情相悦、情投意合。”
“听过很多道理,却仍然过不好。”深铁、港铁的成功似乎被我们用几个字就能概括,道理都懂,但扎根城市而能实现正盈利的地铁公司依然为数不多,这里面有诸多的深层原因。
首先,中国的城市化有向一线城市集中再集中的趋势,这使得现在不少非一线城市的地铁规划很可能超前于城市的发展。比如,温州、东莞、常州、大连、贵阳和呼和浩特等城市也建成了地铁,但客流强度长期维持在很不理想的低位。诚然,地铁对城市经济的活跃、城市空间的拓展有推动作用,有人口的“造血”功能,但不是百试百灵,也需要落户政策、区位因素、产业布局和其他市政建设的配合,否则很可能等不来造血,反而需要不断给地铁的运营维护输血续命。
调查显示,有40%的城市在流失人口——来源网易新闻
其次,“轨道+物业”的模式需要掌握地权,这点地铁公司未必能做到。这二十年来,在各线城市攻城略地的房地产企业已经捆绑了城市的未来建设,再加上地方政府的土地财政政策,后发的地铁公司很难取得地盘的全部使用权,想谈新合作就需要多方的利益斡旋,同时地铁的修建成本也在变大,投融资门槛更高了——不像香港、北京、深圳或上海等很早就运营了一批线路,让地铁的兴建和物业的开发实现经营上的同步,而且早期的贷款现在也基本偿清,财务压力不大。
1993年试运营的上海地铁1号线利用了外资
所以,开辟新路是必要的。
在引入社会资本和专业运营商的路径上,还是得提深圳,她已经为其他城市的地铁建设实验了BOT模式和PPP模式。
BOT(Build-Operate-Transfer):
直译为建设—经营—转让,政府垂直向私企授予特许经营权,并保证其最低收益率,私企建设并专营公共基础设施,在一定期限后移交政府。
PPP(Public-Private-Partnership):
直译为公私合作,简单来说就是政府与社会资本的长期合作,利益共享、风险共担。我们上文提到,深圳市与港铁在这两种模式下都有合作的范例。
另一角度,像粤港澳大湾区这样的国家战略,统筹区域城市发展,打造世界级的城市集群,也为规避地铁的盲目建设提供了模型和框架。深圳与东莞、广州和佛山的联动都是良好的尝试。
粤港澳大湾区的规划涉及基础设施和市场的一体化
我们有理由相信,继高铁之后,城市的地铁和站城一体化建设将成为中国基础设施的又一标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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